魔女散花（随笔）

文/石清华

春节期间，响应政府号召，也为“抗疫情”出点力。于是与老婆在家自行禁闭了许多天。

睡得身子发胀，躺得臀部发酸，看得两眼发花，手足无措、坐卧不安。暖暖的阳光常常涌进客厅，热情地呼唤：出去转转。

都到耳顺之年了，还耐不得寂寞，经不住诱惑，戴上口罩，跑到楼下去看天。

在樟树下的水泥路上漫步，左顾右盼。一楼的前后左右，几乎全是修剪整齐的常绿灌木织成的不同几何图形，挤挤挨挨直到窗下。图形中间常有一丛、两丛、多丛的花草昂首向上，偶尔有鲜红的月季怒放，欢迎来去的居民、客人。目光随着稀疏枝叶间洒下的光线悠然上行，斑鸠披一身银灰色外套，在枝叶间跳来跳去，有时看一看树下的我们，小声嘀咕起来：“你们春节快乐吧。”“你们不怕疫情吗？”“你们可要注意呀。”若是有朋自远方来，则跳上高枝，圆圆的脑袋一俯一仰、尾巴一翘一翘地亮开嗓门，放声歌唱：“古哥哥、古，古哥哥、古。”有时路过一片两片的竹子边，许多小鸟儿，也许是麻雀吧，站在竹子不同的细枝上，无忧无虑、叽叽喳喳地说着知心话，没了没完。鸟儿们的那份爱恋、那份激情、那份洒脱，真令人神往。

篮球场上，没有了球的踪影，显得空旷。游泳池边，有三只小乌龟趴在石块上仰望阳光，两只凸起的圆眼睛如探照灯一样扫视四面八方，四爪伸在壳外，作随时潜水状，又可最大限度地吸收阳光，储藏成长的能量。过小桥流水，没有伞下的白娘子和许仙，只有我与老婆东张西望。迎面来了个年轻女人，见到我们赶紧把口罩向上拉了拉，绕了一个大圈子转过去。走了很大一会，才碰到第一个行人，却把我们当新型冠状病毒躲开。继续走吧，先后又碰到几个人，他们跟那年轻人如出一辙。也难怪，在非常时期，人们都应该相互避让。

一千三百多户的小区，一般应住四千多人吧。除去没回家的或去亲友家过春节的，只算一半人在小区过春节，也应有两千多人。反正没事，细数了有序停放在不同位置的小汽车，在三百二十辆左右，据此推测，人数应不少。差不多转完了小区的每个角落，但碰到的人却寥若晨星。一旦碰到，相互避让是自然的，面对疫情，人们都按上面的要求自觉防范，也许大家都已经认识到唯其如此，才能配合政府把风险降到最低程度吧。

很多人都说人是万物之灵，那就应该有情呀。一般情况下，在这欢乐的节日里，人们碰到，不少人就会想到“同船过渡，五百年修”，既然遇见，就是有缘。所以不管认识和不认识，都会笑一笑或打个招呼，有时还说句吉祥如意的话：老板新年发财。但现在是特殊时期，不能说人们无情。稍加思索，就会悟到人之有情：求生欲是与生俱来的，有些事情不是非做不可时，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是没必要的；彼此躲开，你好我好大家都好，来日方长，友情可续；支持政府，遵纪守法，保护自己，积蓄力量，才可图强。

正神游遐思，徜徉小溪旁，突然“哗”的一声巨响，吓了一跳，接着便有“飞珠溅玉”查询头脸、衣服：有病毒么？抬眼上望，只见顶楼五层一家厨房的玻璃窗大开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，黝黑的老脸伸出窗外，两眼似乎漫无目标地俯瞰着树梢或者是什么也没看，一头黑白交错的蓬乱头发，穿着暗红色底面上点缀着白色小花的外衣，右手拿着一个较大的方形塑料碗，碗口向外，像雨神给孙悟空借雨的模样尽情地倾撒，但没有那样猛烈。那一碗、两碗的水，可能是洗碗水之类的。那水也不负主人重托，充分发挥其能量。一大部分先给樟树洗了个头，然后被枝叶弹起，捣成碎粒或薄雾，试图去拥抱太阳，只在眼前闪烁了几下，就被牛顿的苹果砸了回来，飘向多方，洒落在墙面、树下，有时还有行人的头上、身上。一小部分顺窗台垂直下降，也许被下一楼的窗台遮雨板碰痛了，愤怒地四面乱撞，星星点点地或钻进人家的厨房或歇在以下各个楼层的窗玻璃上，泪珠一般，阳光一瞅，晶莹透亮。我朝窗边的那老脸大喊：“老姐，你的洗碗水泼洒得很均匀，我也沾了你家的一些油水呀。”那老脸把花白头发向窗外探了探，可能浑浊的目光从皱褶中爬出，凶狠地瞟了一下低矮的我，似乎瘪着的两腮迅速扩张：“老东西，老娘就是这么泼的，你能把老子怎么样？滚开。”说着又把满满一碗水狠狠地向我泼来，不得不赶紧躲开。回看那窗台下墙上的黑迹，从上到下，一贯到底，白色的墙壁上斑斑驳驳，似镶嵌上去的劝说、抗议、质问。

素质？素质是什么东西？素质能当饭吃吗？你有素质吗？你这一问就是没素质，老娘一辈子就这样。

那住在楼下的人们，或被“魔女”光顾的人，就没有一点怨言或至少是想法么？肯定有。但却没有人说或不敢说或者说了也没用，自认倒霉吧，赶紧离开，越远越好。可那魔女们却如影随形，比那新冠病毒还难防守，任你使出什么方法躲避，却总是若即若离。假如有此遭遇的人们都去训斥那老女人，丝毫也不为过，至少可去告知那老魔女：这种行为是不对的，如果继续如此，我们将会采取行动。如果这样，那老魔女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了。过多地谴责老魔女，似乎不公正。就如重庆的公共汽车坠江一样，仅咒骂那悍妇是不公正的。是人们的无言、退让宠坏了那老魔女。社会上的有些不正之风，不也正是如此么?

那老魔女就没想到楼下路边是可走人的么？就没想到楼下人家做饭时也会开窗的么？当然没有想到。在这个世界上，老子第一，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。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，你们管得着吗？

多可怜的老女人呀。你到十八层地狱后，别喊什么冤，修炼五百年，再看美好的人间吧。

（2020年2月5日）

【作者简介】石清华（男），公安县向群中学教师。出身卑微，有幸长成，但岁月蹉跎，一事无成，只好勤奋干事，踏实做人。胸无大志，交游平民，酸甜苦辣，离合悲欢，渗透于心。然盼其觉醒，努力上进。替己谋福利，为国尽忠诚。畅叙平民事，共享人间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