执笔为剑,写天写地写华年;落棋为子,点兵点将点江山。
“围猎”孙卓当“网红”彻底沦为贬义词时,这些红着眼睛架起镜头的人,有一个算一个,没有一个是无辜的。
这两天,孙海洋找回失散14年的儿子孙卓的消息在全网刷屏,相关消息在各大平台轮回滚动,而意料之中的是,儿子孙卓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养父母身边。
恰如“宝贝回家”的创始人所说:
“失散多年的孩子被找回以后,真正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,最多只占两成。”
这便意味着,遭遇不幸的亲生父母这辈子要失去两次孩子,一次是孩子被拐后,一次是找到孩子时,虽近在咫尺,可他心里装着养育他的买家,已是别人的孩子。
局外人无法体会父亲孙海洋的复杂心情,但不言而喻的是,孙海洋此刻是极其闹心的,因为他的家门口正日夜蹲守着一群各怀鬼胎的网红。
孙卓回乡那天,鞭炮声响彻云霄,入目之处皆是喜庆之气,就在这一家三口在接受完公众注目后,得以关上家门好好享受难得的团聚时间时,无数的网红从天南海北涌到家门前。
他们架起镜头,把焦点聚集在孙卓身上,将这场极具“私人性质”的家庭聚会,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网络上,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吃瓜群众,脸上的笑容越发张狂。
直播间有观众发出灵魂拷问,网红们不但不觉得脸红惭愧,反而抬起头看着孙海洋,恬不知耻地问:我们打扰到你了吗?
被无数个镜头齐齐对准的孙海洋,在短暂地愕然后,尴尬地笑着回答:没有。
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人,都知道这个时候要说“没有”,因为但凡敢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态度,便会被脸前的无数个镜头放大千倍万倍,遭人病诟。
可偏偏这群网红不懂,听到孙海洋的回答后,一位男主播恬不知耻地对直播间观众喊话说:听到了吧,我们没有打搅人家,否则就不会来了,他也希望我们在这里直播,快点关注我,等会就找不到了。
简简单单一句话,将自己的愚钝和目的,暴露得淋漓尽致。
直至深夜以后,孙海洋家门口仍然人来人往,皆是直播的喧嚣声音,倘若不是孙卓学业紧迫只能在家待一天,恐怕还会有着更多的网红,会不远万里赶来“围猎”孙卓。
孙海洋苦苦寻子14年间,迫切需要曝光度的时候,不见网红前来围追堵截,偏偏在一家人团聚后,迫切需要私人相聚时间的时候,网红们出现了,何其讽刺。
那一个个的长短镜头,宛如一张张吸血的嘴,有流量时,他们便一哄而上,迫不及待地想要吸干流量的红利,流量退散时,他们也一哄而散,转而寻找下一位猎物。
这种行为,被称为“流量蝗灾”,在流量为王的时代,正愈演愈烈。
恐怖的吸金能力前几天,大衣哥朱之文的儿子和儿媳离婚的消息掀起轩然大波,观众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大衣哥的身上,于是便有了数十个账号闻讯而动,再次开启对大衣哥日常生活全方位无死角的直播。
事实上,自从网络直播兴起以后,草根走红的大衣哥家里便没再消停过,无数的网红加上十里八乡的村民,日夜蹲守在门前,拽着大衣哥一起合影直播。
已然将此当成了一份正式工作。
那么,如此恬不知耻地蚕食他人的流量,这些网红到底能获取多大的利益?
这一点在大衣哥的身上足以窥见端倪,隔壁的村子里,有个靠做婚庆生意讨生活的人,在大衣哥走红以后,意外发现拍大衣哥远远比做婚庆生意更赚钱。
索性直接关门大吉,拿起一部手机专程拍大衣哥,短短数月吸粉百万,转手卖给一家公司以后,净赚60万元,不包括直播过程中观众的打赏。
而观众的打赏能力也不容小觑,之前“素媛案”的罪犯赵斗淳出狱后,同样有成群的网红蹲守在赵斗淳家附近,有个网红仅仅一夜时间便斩获打赏10万人民币。
如此疯狂的吸金速度,被越来越多的妄图通过“不劳而获”躺赚的人知晓后,一个接着一个化身为“蚂蟥转世”,死死盯着登上热搜的普通人。
但凡风吹草动,成群的“蚂蟥”,无需商量,无需约定,受着利益的驱使,自然能将事发地围得水泄不通。
反复上演的“流量蝗灾”10个月前,山东“拉面哥”走红后,日日有上百位网红扛着镜头,围堵在他的小面摊前以及家门口疯狂拍摄,凌晨两点仍不肯退散,恨不全天监视他的生活。
有人将房车开来直接安营扎寨,有人直接就地直播各种杂耍,有的披麻戴孝,有的卖身葬父,有的现场征婚,还有的站在车上高喊着要嫁给“拉面哥”。
流量能将人变成鬼,这话,在这群网红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9个月前,郑州街头96岁的摆摊老奶奶走红后,无数网红疯狂打探她的地址,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她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,个个嘴上说着想吃饼,手上却架起镜头对准老人的脸疯狂拍摄。
他们一遍又一遍问着老人相似的问题,恨不得将话筒塞到老人嘴边,试图再次从老人嘴里套出金句,以此来成为自己的“财富密码”。
96岁的老人边干活边回答问题,已然累到虚脱,他们却不自知,直至最后有路人实在看不下去选择报警,这些“吸血”的网红才不情不愿地离去。
而被围追堵截的老人,从始至终都不明白,这些人架着手机不远万里来拍她,到底是为了什么,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拍的地方。
4个月前,年仅14岁的全红婵夺冠后,她广东湛江的老家便没再消停过,平平无奇的农村房子竟成了无数网红们的打卡直播地,在门前上演各种哗众取宠的表演,日夜不停。
全红婵的家人不堪其扰将大门关上,他们便露出狰狞面目,一边破口大骂对方摆架子,耍大牌,一边爬到人家的围栏上继续拍摄,哪怕大雨倾盆也不肯离去。
围猎者就这样将一个又一个普通人,变成了蹭流量,谋利益的工具人,宛如蚂蟥转世一般,迫不及待地啃噬着当事人身上每一处能够生钱的地方。
期间各个丑态毕露,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一幕:
老栓也跟着向那边看,却只看见一堆人的后背,颈项都伸得很长,仿佛好多只鸭,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,向上提着。
而如今,那只无形的手有了个新的名字,叫作流量,将无数丧失底线的网红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网红教授戴建业对此的评价一针见血:
流量是把双刃剑,用好了,如沐春风沁人心脾,用坏了,魑魅魍魉登台献丑。
我们承认,围观可以带来“巨变”,能将真善美无限放大,亦能挽救人间疾苦,但“吸血鬼式”的围观,只能一次又一次印证着流量时代的悲哀。
野蛮生长的直播行业,理应有着它最为基本的底线,直播的人也同样如此,一个人有了底线和良知以后,才能被称之为人。
钱,它不该是这样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