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聊战争不聊场面,来聊聊《长津湖》的文戏和人。
电影花了大量手笔在战争场面上,甚至有的观众觉得文戏有点无聊。耐心看完这篇文,你会发现,文戏是于无声处落惊雷。
易烊千玺饰演的伍万里是戏眼,以往抗美援朝电影,都喜欢讲英雄,比如黄继光、邱少云。
但是以七连为背景展开,七连本来就是英雄连,就不需要英雄了,那么如何拉近和观众的距离?伍万里就是生门。
通过伍万里的成长,让观众在3个小时的电影里也慢慢走近这个英雄连。
伍万里,生瓜蛋子小狼狗,其实看了陈凯歌导演的特辑,就发现陈凯歌对于伍万里这个人物的定位非常准,野孩子。
浑身脏兮兮谁也不害怕,眼神热辣清澈不闪躲。
把“野性”奠基好了,才能看到成长。
前半段的伍万里在跟周围的人较劲,和这个环境较劲。后半段开始和自己较劲,距离成为英雄总有一段距离。
野孩子的表情不狰狞,但是有东西。在经历了“枪口不能对着人”“搬那么多怎么跑”“动了都得死”以后,在经历了炮火烂肉血泥后,在被严寒饥饿死亡洗礼过后,伍万里成长了。
伍万里只是众多志愿军里的一个侧写,提供了一种类型的大众想象。
但是伍万里的侧写,正是余从戎的以前。
“余从戎,别欺负伍万里了,你第一次上战场尿裤子,是我给你洗的。”
如果顺利的话,余从戎伍万里,以后可能也会是雷爹。
雷爹这个角色,应该是大家的泪点和破防点吧。雷爹真的是导演从细处着墨,对过去没有描写很多,但是大概能推测出来雷爹以前经历过什么。太破防了。
雷爹总是喜欢给人当爹,山东沂蒙山人,是整个七连里最快乐的人,做梦都要吃包子,打仗就是开饭。
有一场戏,伍千里对他说等仗打完了,要雷公跟他回去,给他房子,然后再给他说个媳妇。
雷公虽然别别扭扭,但还是答应了。雷公还很照顾伍万里,要伍万里给他当干儿子。
那么雷公到底当没当过爹?答案应该是肯定的。不然谁闲着没事,总喜欢给人当爹。
那么他的经历是什么呢?
家破人亡。
没了家、没了亲人,所以他把七连当家,是真的当家人,所以他是真的开心。
他是沂蒙山人,战争结束后答应和伍千里回湖州,大概是因为沂蒙山没有可以挂念的人了。
可是真的到了最后一刻,雷公想的是什么?是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,是唱沂蒙小曲。
这些都是藏在他心底的事。不用拍出来,但是情感足够隽永。
电影拍的很克制,但是感情很流长。这也是为什么雷公牺牲的时候,谈子为、余从戎、伍千里、伍万里都在身边的原因。
和雷公形成对照的是梅生。梅生是正儿八经有妻有女的。但是一声令下,哪怕已经退伍的他还是义无反顾。
为了让下一代不再打仗,为了来之不易的和平。
梅生上海人,谈起来妻女,铁汉柔情。梅生说,这次回去大家都很尊重我,因为我身上的军装。
他的荣耀是国家和人民赋予的。所以豺狼虎豹来了以后,他依旧义无反顾。
在战场上杀得有多狠,在战后的战火灰烬里找到女儿的那张照片就有多动容。
感情戏不止有梅生这一条,还有“刘秘书”。
刘秘书一直没告诉大家他叫什么,直到牺牲后,被人问刘秘书全名叫什么?
没有人知道。
因为在那个年代,教员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杨子任。教员的老婆姓杨,这个大家都晓得。
同样,之所以说自己是刘秘书,因为他老婆叫刘思齐。
你说这种片子里需不需要爱情?我不知道。但是我认为,这样的细节,比正经的谈情说爱,甚至战场上互诉衷情要动人的多。
七连的灵魂人物伍千里,吴京就是荧幕上军人形象的代表,而且无出其右。
他是湖州人,渔户出身,这次回家,还把津贴带了回去,还打算要盖新房,给万里娶个媳妇。
多生动啊,上战场是不屈的战士,下了战场就是大哥儿子。
可是渔户在旧社会是贱籍,只能生活在船上,比乞丐还要差。
但是这次伍千里回来,是回来光耀门楣的,他爹说他当大官了,还给他敬酒。伍千里带回来的不止有钱,还有地。这叫什么?这才叫解放。
这是伍千里亲身感受到的,自己家也能盖房、养猪了。这种生活上的改变,直接促进了伍万里想要当兵去打仗的想法。
这里也是往小了说,为什么这场仗得打。对每个人而言,要是不打,刚刚分到的地、盖起的房,眼看有可能的太平小日子,又要毁于一旦了。
这里另外一个细节就是,伍千里他们这群老七连的人,是见识过什么叫做现代化装备的。
1950年,伍万里19岁,也就是说他1931年出生。伍千里和杨根思都是连长,杨根思1922年出生1950年是连长,就说明伍千里也差不多。
在伍万里的记忆里,是知道哥哥去打仗的,所以最晚1935年,伍万里就是战士了。时间有可能会更早。
这就说明,他们知道敌方的力量到底有多强,就绝对不会贸然采取人海战术。这跟电影里、真实历史上的长津湖战役也的确是吻合的。
谈子为总共没几句话,但是在整装把棉服装上车的时候,他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伍千里,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。
谈子为虽然戏份不多,但是段奕宏演得太难忘了。
就是这样一群人,与其去深究电影里在戏方面给了多少细节,不如回归到人身上,看到打仗前热闹温暖的七连,就会明白什么是最可爱的人。
正是因为对于每一个“人”刻画的很好,才会凸显战争的残酷。
打仗之前,和伍万里一起看到焦尸感到害怕的小山,从火车撤退时帮伍万里拿上红围巾的小山,在干涸的河道里,成了肉靶子,血泥飞溅。
七连和炮营赌气、欺生,余从戎故意告诉伍万里雷公右耳听不见,梦里还要吃包子,逃难不忘红围巾,在敌方指挥部里捡到巧克力,吃进去发现和以前吃过的味道不一样,这次是甜的。
神来之笔是看女郎画,以为看到什么了,伍万里、余从戎、伍千里接二连三,结果仅仅是一副女郎画。可能不是最大笑点,却是最大的记忆点。
所以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,不是编剧为了战争写出来的塑料人,他们在跟飞机战斗前喊的不是耶稣不是万岁,而是老娘保佑。
死前唱的不是国际歌而是沂蒙山小调。
重伤时说的不是没交党费,而是疼,别把我留在这。
把“人”还给人,电影才更打动人。